成为女人（节选）
著者：塞尔日·安德烈
译者：余倩 王丹
为了描述女儿与母亲的关系，拉康用了一个词:摧残，对于这一关系我们已经同弗洛伊德一道发现了所存在的疑点。也就是说，这一关系实际上具有动情关系的全部特征，关系双方除了决裂之外找不到任何出路。一个女儿与其母亲的故事就好像是一个永远推迟的分手故事。根据弗洛伊德的观点，原因在于母亲在女儿结构中的双重身份：同时是爱情的对象和认同的一极，以至于女儿最恨母亲的时刻便是必须效仿其母的时刻。这里我们还补充了一个证据女性歇斯底里症，讨论了父亲机制在女儿身上的隐喻作用。女性俄狄浦斯情结中父亲取代母亲，其实际结果并不是产生一个被期望的新的所指，即纯粹女性同一性的符号。面对父亲隐喻的失败——至少是部分失败，有三种解决办法可供女儿选择：要么接受同一性的缺失，同意能指法则给她戴上的男阳面具；要么拒绝这一失败，固执地恳求，如歇斯底里症；要么回到前一个阶段，将自己禁锢在一个完全男性的立场上，如同性恋。
对于女性命运的这一不确定性，弗洛伊德在《论女性性欲》一文发表一年之后，一次题为“女性特征”的会议上提出了一项新的实验。首先他在思考中——由男性思维方式建构的思考，赋予女性一个身分。这便是谜。“一直以来男人们都在思考关于女性之谜。"他还补充说在这一点上，对于那些“本身就是谜”的女人，无需等待什么。因此一方面，女性是不可捉摸的思想对象，另一方面，对女人们本身而言，女性属于难以形容的存在范畴，完全不需要因为要存在而被思考。根据性别不同，女性之谜也有双重作用：促使言语或促使沉默，它使男人们说话，使女人们沉默。这些并不妨碍弗洛伊德在此后，向几位已就这一问题发表专著的女同事——马克·不伦瑞克，朗普勒·德·格鲁特，埃莱娜·多伊奇致以敬意。
如果说在弗洛伊德的眼里女性是个谜，那是因为无论在无意识层面上还是在其表征层面上，它都不是一个起始条件：“当您碰见一个人时，您首先作出的区分，是他是男还是女，而且您已习惯以一种不假思索的确信作出这一区分。”实际上，这一确信恰恰是最得不到保证的。解剖学能区分两种性器官，对于男性和女性特征构成的确定，它却无可奉告。而心理学运用男性和女性两词，来指称能动与受动的对立。但这一类比的对应只在人类性生活层面上作为根据。这样，“母亲,在孩子看来总是主动的，对于喂乳，人们甚至可以冷淡地说成是她用乳汁喂养孩子，也可以说成是她任凭孩子吸食乳汁”。因而弗洛伊德必须对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主动与男性，被动与女性的等价重新提出质疑。这一两分法并不足以在心理层面上表达出性别的差异。人们最多将女性的特征定为，“实现被动目的的最佳选择。它同被动性并不完全是一回事:为了实现一个被动的目的，必需显示出巨大的主动性”。这个问题正是女性之谜。因而精神分析学本身的工作，不应是去描述女人是什么——这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——而应去探寻小女孩是如何变成一个女人的，也就是“一个女人是如何在具有双性态度的儿童身上发展起来的"。
弗洛伊德这一会议的研究对象是女性,它是作为一种生成，而不是作为一种存在出现的。这一在今天仍会引起轩然大波的观点，我们对其革命性意义还认识得不够。它表明，在弗洛伊德看来，一部分女孩从未变成女人，而她们在心理上一直是女性歇斯底里症，或者说还停留在男人那里。
女人差不多是由一项长期的心理工作造就的。弗洛伊德最亲密的门徒之一，埃内斯特·若纳，1935年在回答女人是天生的还是造就的这一问题时，并不同意这一观点，认为人类的半数都是被造就的这一点是无法想象的。否认弗洛伊德的这一发现，使得他对于女性男阳阶段理论产生了新的认识，而他的这些认识遭到了拉康的无情批判。弗洛伊德对他的话并未作出什么反应，因为他将女人生成的起点放在了“我们必须认识到小女孩就是一个小男人”这里。例如她与小男孩一样，未将女性生殖器官看作另一种性器官，而是将之看作去势，缩小的或被切除的阴茎。这里，弗洛伊德用一句名言概括了他的思想：“似乎，真正的女性阴道，两性均未发现。”当然，这并不是说，阴道的物质存在被忽略了，而是说它仅仅被当作一个空洞的男阳，除此之外别无其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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